“务为治” ——读司马谈《论六家要旨》 【读史札记】 司马迁是我国闻名汗青学家,二十四史中的第一本,即是他撰写的《史记》。着实,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(约前165—前110年)也是一位汗青学家,其辞世时曾对司马迁说:“余先,周室之太史也;从上世尝显功名于虞夏,典天官事。……今汉兴,国内一统,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,余为太史而弗论载,废全国之史文,余甚惧焉!汝其念!”即嘱咐司马迁担任他的奇迹,写好史书。 虽未能完成一部史书,但作为史官,司马谈打仗了官府大量文献,蕴蓄了大量资料,为《史记》的撰写提供了必然的基本,《史记》中《刺客列传》《郦生陆贾列传》等篇的赞语,也由司马谈所作。 司马谈的学术渊源 论及司马谈,人们说得最多的照旧他那篇《论六家要旨》。这篇文章只有千字阁下,但在中国粹术头脑史上有着重要意义。可以说,司马谈能写出这篇笔墨,一是由于他的学识,二是渊源有自。 就前者而言,司马谈年青时曾随其时闻名天文学家唐都进修天文历法常识,又从大学者杨何学《易》,并对黄老之学举办过深入研究。作为太史令,他掌记录、汇集、生涯文籍文献之职,这使他博学而多识,较之他人更多地相识汗青上各家各派的前因后果。 就后者而言,对前人的头脑学说举办梳理、总结,在其时也是一种传统。好比战国时荀子在《非十二子》《解蔽》等篇中,庄子在《全国》篇中,对其时的一些头脑学说都有评述,并借以阐释自身头脑。司马谈在这一基本上有所创新: 第一,司马谈考镜源流,更自觉地对已往的头脑学说成长做整体考查和梳理。“愍学者之不达其意而师悖,乃论六家之要”,即提示时人切忌因夹杂源流而学错悟错。因此,他按照本身的梳理,把头脑学说分为“六家”。在此之前,荀子、庄子等只是直接对某一个或某几小我私人的学说举办评述。而司马谈按照“要旨”来分“家”、归纳综合差异头脑学说,开启了后裔学术分类的重要要领。 第二,司马谈“论六家要旨”的详细目标也与荀子、庄子等差异。荀子评述他人的头脑时老是说其“有所明”“有所蔽”,在这一点上司马谈与之相同,但荀子出格夸大“一家得周道,万世不易吾言”,这个“一家”就是儒家,可以穷尽、席卷全部真理,且不会改变。庄子品评“道术为全国裂”,对其时的世情和学术都抱着扫兴立场。司马谈虽然也有本身崇信的学说,就是凡是所说的“黄老之学”,但就他对其他各家的弃取来看,个中又熔铸了他所承认的各家之优点。这样一个综合性的特点是顺应汉武帝时期“国内一统”的状况的。因此,开篇便引《易传》“全国同等而百虑,同归而殊途”之说。固然汉武帝“罢黜百家,独尊儒术”,但从从此两千年的汗青来看,个中所必定的那些概念和主张,仍在影响着汗青成长,而不是某个孤独的学派在施展浸染。就此而言,可以说司马谈眼光如炬,令人叹服。 《论六家要旨》对六家的评判 评判得有尺度,这是头脑学术自觉的示意。司马谈评判“六家”的尺度是什么?他以为:“夫阴阳、儒、墨、名、法、道德,此务为治者也,直所从言之异路,有省不省耳。”一是指出各家必是“务为治者”,是为了平治全国的;二是夸大区分“省”与“不省”,即简约易行照旧繁缛难行。对前一点,今人少有留意,但在笔者看来,这却是中国头脑学说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特点。《庄子》中论及,战国各家都“思以其道易全国”,但这只是征象性的描写。司马谈明晰把“务为治”作为权衡一个头脑学说有无代价的主要尺度。此前的学说或不止“六家”,但因“务为治”而有代价者,其他无足论也;从其中国几千年的头脑学说不知凡几,传播下来影响世道民气者,多半是“务为治”而有所见者。现实上,有所成绩的头脑家也是自觉把“务为治”、经世致用作为立言宗旨的,以是张载的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平静”,至今仍被人讴歌。 “务为治”不是空口说说,而要落其实轻盈易行上。这才有了“省”与“不省”的题目,也就有了对“六家”的详细评价。下面稍加摆列,不详细申述,大抵可以相识这“六家”的头脑“要旨”。 对道家之外的五家,他作了如下必定:阴阳家“序四时之大顺”,示意为遵循“春生夏长,秋收冬藏”的天然纪律;儒家“序君臣父子之礼,列佳偶长幼之别”,重复阐明伦理品级不行变易;墨家“强本节用”,客观结果是“丰衣足食”;法家“正君臣上下之分”,夸大“尊主卑臣,明分职不得相超越”,维护品级制度;名家“正名实”,可以辅佐人主“控名责实,参伍不失”。对五家必定的详细内容并不沟通,但都是他承认的简练要约、简朴易行的切合“省”的内容。 而他对五家的品评是:阴阳家“大祥而众隐讳,使人拘而多所畏”;儒家“博而寡要,劳而少功”,“《六艺》经传以万万数,累世不能通其学,昔时不能究其礼”;墨家“俭而难遵”,包罗“堂高三尺,土阶三等,茅茨不翦,采椽不刮;食土簋,啜土刑,粝粱之食,藜藿之羹,夏季葛衣,冬日鹿裘;其送命,桐棺三寸,举音不尽其哀”等;名家“俭而善失真”,“苛察缴绕,使人不得反其意,专决于名而失情面”;法家“严而少恩”,“不别亲疏,不殊贵贱,一断于法”。除法家外,各家坏处虽有差异,但共性是繁琐伟大,难以遵行。 总之,司马谈所必定的那些头脑和主张,是中国从此两千年中统治者管理国度大抵所遵循的,满意了农耕社会和宗法制度的必要。值得存眷的是,他没有品评道家,相反有不少表彰,并把所必定的那些头脑和主张安放在老子所说的“无为而无不为”基本上。他指出,道家之说“其辞难言”,而做起来却较轻易,夸大因事而制宜。由此也可看出,在司马谈哪里,“务治”才是基础目标。 余论 《论六家要旨》显现了中国头脑学术的一个精良传统,即“务为治”。要出格指出的是,对“务为治”不宜作狭窄、僵死的领略。司马谈所领略的“治”是得当他所处社会的,遵循“春生夏长,秋收冬藏”的天然纪律,考究“君臣父子之礼,佳偶长幼之别”。他品评名家“苛察缴绕,使人不得反其意,专决于名而失情面”,侧面表白了统治者“控名责实”的必要。且颠末春秋战国之乱,但愿不变的苍生黎民也不喜好那些貌似狡辩的言辞。司马谈的概念无疑反应了时民气态,也带给后人一些思索。究竟上,名家还涉及逻辑学诸多题目,好比“鸡三足”命题,看起来是狡辩,着实涉及观念的相对独立性题目。人的熟悉自己是一个相对独立的观念体系,有其自身纪律性。好比舆图中的经纬线、等高线等,是人们缔造出来以更好熟悉地球的帮助器材,它们虽然不能离开地球的现实样子,但我们也不能嗣魅这些器材完全无用,究竟上,本日我们熟悉天下时也在缔造、借助着各类观念体系。因此,名家的概念不必然都对,但研究这些题目自己并没有错,不能只看到其“苛察缴绕”对现拭魅政治的消解浸染。汉代往后名家偃旗息鼓,也许便与司马谈谁人期间的熟悉有关。中国传统头脑学术博大博识,各家学派学说,各有偏重优长,要有说明,有分辨,有综合,有成长,“时变是守”,才气有益于世道民气。这也是《论六家要旨》树立的一个好传统。 (作者:余新华,系中国汗青研究院党委副书记、《汗青评述》主编) |